一场历时三年半的收购战后,收购者被反收购,欧洲最大的汽车制造商化身为家族企业。
从2007年10月,《大众公司法》废止时,保时捷控股大众的计划就进入到倒计时阶段,至2009年1月,进展到保时捷欲购大众75%股份以拥有决策权,但进入到2009年以后,形势急转直下保时捷功败垂成,特别是7月中旬,大众反而传出了反收购保时捷,并将保时捷跑车作为大众第10品牌的消息。一场历时三年半的收购与反收购,精彩纷呈,各方主角轮番登场,而配角们也都不甘平庸,博得众多眼球和唏嘘。但处于漩涡中心的一直是三个人:一方是保时捷首席执行官德林。魏德金和站在他背后的保时捷监事会主席沃尔夫冈。保时捷,另一方是大众集团监事会主席费迪南德。皮耶希,同时也是与保时捷家族共同控股保时捷的皮耶希家族的掌门人。
“当所有的智者都在为使自己得到公平的对待而奋力拼争的时候,这个男孩依然坚定地向前,昂首挺胸,自信从容。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停下来过;当困惑的人们无助地挣扎的时候,他登上了讲台,那个假国王面带笑容地迎接他,并在他的面前双膝跪倒,说道,‘天啊,我尊敬的陛下,让可怜的汤姆成为第一个发誓向您效忠的人,戴上您的王冠,回到您的王国吧!’”这是马克。吐温的小说《王子与贫儿》中的一段。魏德金和皮耶希把小说在现实当中重新演绎了一遍。
保时捷公司与大众公司的历史纠结是从保时捷的创始人费迪南德。保时捷开始的,他同时也是大众公司第一代总设计师,正是他设计了“甲壳虫”汽车,是大众的灵魂人物。费迪南德。保时捷在上世纪30年代初,建立了自己的公司保时捷;其后在希特勒的支持下,主持建立了大众。亲密的关系延续到现在,保时捷卡宴和大众途锐以及奥迪Q7共享一个设计平台;而且保时捷有30%的零部件都是由大众提供,而其推出的四门跑车,也在大众汉诺威的工厂里生产。在1951年临终时,费迪南德。保时捷将部分财产给了心爱的女儿路易丝,也就是费迪南德。皮耶希的母亲;同时将另一部分财产给了他的儿子费里。保时捷。女儿与儿子继承的比例是“四六开”。这一传统延续至今(目前的共同基金中,保时捷家族占股62%,皮耶希家族占股38%)。
费迪南德。皮耶希从小就争强好胜,不甘人后。1960年,23岁的皮耶希还是保时捷公司发动机调试处的一名小职员,随着职位逐步升任到部门主管,虽然饱尝资金不足和人手不足的双重压力,但仍然凭借不懈的坚持,在1970年依靠时速高达350公里的917型赛车,赢得了当年赛季10场比赛中的9场。这一成绩巩固了保时捷公司作为世界赛车魁首的地位。“凡是皮耶希经手的事,他都想当第一。”费迪南德。皮耶希从前的一位同事这样评价他。皮耶希的野心开始显露,他擅权跋扈的作风让保时捷家族成员深为不满。几年之间,一步一步接近保时捷汽车公司最高宝座、极度自信的费迪南德。皮耶希几乎可以在整个公司呼风唤雨,与此同时,他另外三个亲兄弟也同样强势,这使得权力角斗胜利的天平总是倾向皮耶希家族。但是长期、公开的争斗使得两个家族两败俱伤,企业一路走下坡,当时的保时捷公司一度盛传即将被出售。1972年,皮耶希被自己的舅舅费里。保时捷无情解雇,愤怒之余,皮耶希通过进入奥迪开始策划复出。皮耶希凭借自己的才干和毅力,从奥迪汽车一路杀入德国最大的国营汽车公司——大众汽车的核心部门,最终在1993年成功登顶,2002年起,出任大众集团监事会主席。
而他的表兄沃尔夫冈。保时捷,也就是解雇皮耶希的费里。保时捷最小的儿子,在其父于1998年逝世之后被选为保时捷家族的发言人,并于2007年1月最终接手保时捷监事会主席一职。作为家族领军人,沃尔夫冈没有哥哥巴茨一样的设计天赋,也不及表哥皮耶希的强硬手腕,但他冷静敏锐、睿智诙谐,内可协调好家族各成员之间的关系,外能治理好公司。2007年年底,在自己祖父的画像前,沃尔夫冈。保时捷对《纽约时报》说,自己的祖父很乐意看到保时捷把大众收入怀中。“只有将大众揽入旗下,才能让家族真正鼎盛!”2008年沃尔夫冈在他65岁生日晚宴上直抒胸臆。四个月之后,也就是2008年的9月16日,保时捷控股宣布完成增持大众汽车普通股,从而使其在大众的持股比例首次达到了35.14%.按照德国法律规定,保时捷成为大众母公司。
但真正的行动早在2005年就悄悄开始了。为了规避德国证券法持股超过5%必须公示的规定,保时捷联合美林、德意志银行等操盘手,通过不同的账户进行收购。这种秘密手段,一直持续到2007年3月,收购计划被媒体踢爆时,保时捷已经完成了对大众持股31%.当时,为防止大众被海外投资者收购的《大众法》正面临着被废除的局面。届时,作为上市企业的大众将暴露在全球所有金融巨鳄的血盆大口之下。与其落入外人之口,由保时捷家族来完成收购大众,岂不是上佳之选,于是保时捷收购大众案在舆论上获得了极大的支持。从地下收购到舆论引导到完成控股,魏德金的手法之高堪称并购史的经典案例。
平心而论,魏德金对于保时捷的今天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他从1992年起担任保时捷的CEO,将在破产边缘挣扎的公司经营成全球盈利能力最强的汽车制造商,这使他成为了德国收入最高的职业经理人,最高曾达8000万欧元的年收入。魏德金原本2012年任期才满,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带着保时捷的功勋光荣退休。但是很明显,他期待着更大的荣光。在沃尔夫冈的支持下,他发起了对规模是保时捷十五倍的大众的“蛇吞象”行动。
外表谦和的魏德金一向和皮耶希不对付,野心勃勃的魏德金视皮耶希为他道路上的障碍和大众陈旧做事方式的代表。这包括了和工会以及下萨克森州维持友好关系,而下萨克森州由于持有大众 0%的股份以及陈旧的《大众法》的存在,在重要决定上拥有否决权。而魏德金在保时捷推行的追求效率的经营手法让皮耶希觉得保时捷是匹“脱缰的野马”。魏德金在大众收购战中化身超级操盘手,从保时捷的报表中就可以看出来,保时捷从大众股票收购中获益68亿欧元。而保时捷自身的股价当时不过80多亿欧元。去年11月,他宣布,通过利用100亿马克的信用额度去实现它的期权,保时捷将能要求对大众拥有“主要控制权”。而到了今年1月份,保时捷的净负债额猛增三倍达到90亿马克。计划很简单,一旦收购成功,新组合的大众公司,107亿欧元的现金储备足够还债。并且,在魏德金的并购重组方案里,还包括出售大众旗下的斯柯达、宾利、兰博基尼等品牌。
计划的拥护者不仅是沃尔夫冈和魏德金两人,还包括了多家国际金融机构。在大众收购战中,拥有投票权的普通股对保时捷而言至关重要,而不具有投票权的优先股作用不大。保时捷只要拿到了超过50%的投票权,也就得到了大众的控制权。在2007年保时捷收购战略暴露以后,它还需要将持股从31%提升到50%.对市场投资者而言,这时一个千载难逢的盈利机会出现了——拥有投票权的大众普通股从30欧元飙高到240欧元左右,而没有投票权的优先股仍然在每股40欧元左右。两者差价达到了200欧元,而在平时这一般在20欧元左右。一个几乎铁定的事实便是,在保时捷拿到绝对控股权之后,两者的差距必然会回归。国际基金巨头们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他们选择做空普通股,做多优先股,这样等两者价格逼近时,基金将两头获益。参与同保时捷对赌的基金并不在少数,他们都在做着借机发财的美梦。
但事实证明,他们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了一场错误的战役。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让美林等一连串证券担保公司接连破产,2008年9月15日美国投行雷曼兄弟申请破产,雷曼在做空大众普通股的操盘中表现尤为突出。而随着它申请破产保护,做空方不得不尽快平仓,带动大众股价持续跃升,两天内大众股价从200欧元飙升到1000欧元。与保时捷对赌的所有做空者都血本无归,损失高达200多亿美元。74岁的德国第五大富豪,阿道夫。默克勒甚至因为在大众股票上的投资失败而在绝望中卧轨自杀。
欧美各大银行也都危机重重,紧张之下都捂紧口袋,紧急催款。而此时的保时捷公司主营业务随着金融危机大幅滑坡,原定去年年底控股大众50%的目标,被推迟到2009年年初才对外宣布。
此后,德林。魏德金和沃尔夫冈。保时捷向各方求助,但负债90亿欧元资不抵债的传闻,加上金融危机的余波,没有人敢于接盘这个烫手山芋。2009年5月6日,走投无路的德林。魏德金和沃尔夫冈。保时捷,向皮耶希伸出了求援之手。保时捷和大众宣布进行合并谈判。但原定于5月18日举行、吸引了全球目光的大众与保时捷的合并谈判,因皮耶希临阵缺席而告吹。此时的皮耶希开始施展其胜券在握的拖延和羞辱战术。
6月27日,一份大众汽车的最后通牒摆在了沃尔夫冈面前,根据该方案,大众将出资30亿~40亿欧元收购保时捷49%的股份。之后,由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出钱代保时捷对其交易的24%大众股份的认购期权进行行权,最终实现两家公司的合并。“这简直是勒索!”沃尔夫冈拍案而起,立即下令魏德金发表声明,拒不接受大众汽车的趁火打劫。但冷静片刻后,他随即又陷入深深的焦虑,此时的保时捷除了好好考虑大众的通牒,已无路可退。
8月14日,大众公司董事会通过与保时捷公司的合并协议,大众在年底前支付约33亿欧元(47亿美元)用于收购保时捷42%股权。两家公司将在2011年完成合并。此外,保时捷两大家族股东将出售旗下欧洲最大的汽车分销业务给大众。合并后,保时捷将继续以独立公司的形式存在。为了顺利达成合并协议,魏德金做了他能为保时捷做的最后一件事:有尊严地辞职。在此前的保时捷公司监事会上,魏德金毫无意外地带着5000万欧元的补偿离开了保时捷。
一场为时3年半的收购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对于魏德金来说游戏到此结束。但这只是沃尔夫冈和皮耶希之间漫长的家族斗争史中的一小段故事,即便保时捷家族最终没能获得多数股权,他们也仍将是大众的最大投资者,这本身就是一项傲人功绩。他们给家族留下了一笔非凡的遗产——重新合并的保时捷大众。大众也将获得渴望已久的稳定投资者基础从而变得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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