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美国AIG前任副董事长兼首席法律顾问安娜斯塔西娅。凯利,在AIG濒临垮台的过程中的亲身经历。面临薪酬沙皇要将其工资减半的情况下,她不顾公众对华尔街的印象,选择辞职并拿走高额遣散费,就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女斗士。
昵称“斯塔西娅”的安娜斯塔西娅。凯利(Anastasia Kelly)已经60岁了,在AIG已经三个多年头了。
别说你不知道AIG.美国国际集团(AIG)是世界保险和金融服务领导者,是首屈一指的国际性保险服务机构。当2008年的那股强劲的次贷风暴击垮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并迫使美林出售后,AIG也被推至岌岌可危的边缘。
要知道,全球范围内几乎所有主要银行都持有其风险头寸,它一旦崩溃将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随后人们看到,美国政府出于救市的考虑,接管了陷于破产边缘的AIG,承诺为其提供850亿美元紧急贷款,持有该集团近80%股份。
凯利是在2006年9月进入AIG担任首席法律顾问的。正好是在前长期CEO格林伯格(Maurice R. "Hank" Greenberg)在2005年被驱逐,而美国政府在2008年将AIG收归国有的时间点中间。
2009年初,凯利被提升为副董事长。但在美国政府接管后,却赶上了奥巴马任命的薪酬“沙皇”芬柏格(Kenneth Feinberg)立下的“薪酬天花板”。
眼看着自己的薪水缩水一半,她联同三位其他男性高管一起递交了辞呈,但最终只有她坚持到了最后。
作为曾经在华尔街职位最高的女性之一,而且身处的AIG——美国金融危机的漩涡中心——令她成为美国金融历史上最为戏剧性一幕的见证人。
“疯狂”的凯利凯利是个工作狂。十年前当她就要成为一家律所的合伙人时,她甚至在产房里进行电话会议,同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2006年,凯利作为首席法律顾问,帮助了美国世通公司免于再次破产。
随后,她接到了AIG的延揽,当时的AIG正处在一片混乱当中,纽约州总检察长艾略特。斯皮策(Eliot Spitzer,此人随后当选纽约州州长,然后又因招妓丑闻而辞职)发起针对格林伯格的指控并成功将其赶下了盘踞了38年之久的CEO宝座。
但凯利勇敢地接下了AIG首席法律顾问的职位,顺利度过了混乱期,就在仅仅两年之后,她才真正体会到所谓“混乱”的意义——AIG在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当中苦苦求生。
看起来,作为一个工作女狂人,没有比AIG更适合凯利的地方。在AIG的员工中流行着一句口头禅:“谢天谢地终于到星期五了,那就意味着在周一以前只剩下两个工作日了!”
一个AIG的前员工说,凯利在AIG的几年当中,如“走火入魔般工作”。她和丈夫以及两个双胞胎儿子住在华盛顿,但她只在周末才回家,因为她的办公室在纽约。而她在纽约的公寓则位于AIG总部与纽约联邦储备银行之间的街区。
黑幕背后从2006年9月进入,2009年12月31日离开,凯利连续与AIG的四位CEO共事。有时,她被完全忽略。更多的时候她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享有实权。无论如何,她经历了一幕幕AIG那段最动荡时间里的戏剧。甚至,她自己就是某一幕的主角。
AIG在全球极其庞大,无所不包。从飞机租赁到卖给印度人的人身保险,以及小学教师的退休计划都是其业务范围。让AIG倒下的并不是保险业务,相反其核心的保险业务以及其他的生意都保持盈利。
在2008年的秋天,是其中一个分支机构的复杂金融交易使得这个保险巨人几近毁灭。这个分支机构是AIG的金融产品部分——AIGFP(AIG Financial Product)。AIGFP就像是一个对冲基金,专做金融衍生品市场,或者是和房贷以及大宗商品相关的复杂金融合同。
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AIGFP大规模出售CDS,就像是为机构投资者提供的保险合同,称为信用违约合同。也就是给投资者借出去的债务进行担保,如果因为其他公司破产,投资者的本金无法收回。于是,AIG就会对其损失补偿,机构投资者因此向AIG支付保费。
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兴旺,CDS市场大行其道,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这个模糊不清、没有任何市场监管的市场在2007年底已经达到62万亿美元,而2007年全球的GDP也不过才54万亿美元。AIG在这个市场中涉足达到4400亿美元。AIGFP在前几年为公司产生了上百亿美元的金融利润。
这种交易不受任何证券交易所监管,完全在交易对手间直接互换,被称为柜台交易(Over-the-counter,OTC)。也就是说在最初成交CDS时,并没有任何机制检查来保证出售方,比如AIG有足够的储备资本来担保。而且每一家的保险政策都不同,完全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当然,在2001到2006年房地产火爆、CDS盛行、华尔街一片繁荣时,这种交易为AIG带来了极其丰厚的利润。
在2005年,AIGFP在CDS市场上迅速发展壮大,大量担保由次贷支持的债券,认为这才是时代的趋势。而就在此时,格林伯格被迫离开了他一手发展壮大的公司。AIGFP的发展完全没有了节制。在马丁。沙利文(Martin Sullivan)任CEO时,他对该部门也不甚关心,后来甚至取消了每月两次对该部门进行审核的例会。在格林伯格领导下,AIG建立起来的两个内部监督委员会,金融交易委员会和交易审核委员会也对AIGFP的金 衍生品业务不甚了了。
“被冤枉”的凯利正是沙利文将凯利带进了AIG.凯利并不清楚CDS所存在的巨大风险,但出于律师的直觉,她坚持要求任何关于CDS的会议内容都保持必要的透明度。
根据路透社的报道,凯利在今年3月份对记者承认,AIG并不存在对其自身的流动性危机“承担责任的基础架构”,因为“没有一个人能说了算。”
2008年6月,沙利文在AIG连续两季亏损后被辞退,总裁Robert Willumstad兼任CEO.Robert对凯利完全不信任,“我根本不知道公司的真实情况。”凯利在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说。“我想过辞职,但我不能这么做,尤其是在公司困难时期。”
然后就是2008年的黑色9月。在连续3个季度因其在房贷市场上的损失达到将近180亿美元之后,2008年9月15日在雷曼宣布破产当晚,标准普尔将AIG降级。
这意味着AIG的交易方可以要求额外的116亿美元抵押。这彻底将AIG逼到了墙角,结果美联储不得已出手将其救助。
而就在美联储出手之前,AIG的管理层仍在想尽各种可能的办法。
凯利13日从日本赶回,一下飞机就打电话向纽约州的保险监管人求助,然后开动脑筋如何在AIG公司其他业务与金融产品业务之间建立防火墙。
与此同时,美联储则在紧张地进行尽职调查,为提供抵押贷款做好准备。
星期二的晚上3点,凯利刚刚从办公室回到家里就接到了电话,所有人必须在第二天早上8点半准时到会议室,“因为美联储来了。”他们等来的是又一位CEO.按照AIG与美国政府的协议,美联储提供为期12个月共850亿美元的贷款换取AIG公司79.9%的股份,而管理层和CEO将离职。
此后,美国政府有三次注资,总计向AIG提供1823亿美元资金援助,四度出手相救。
美国政府这种看似“填黑洞”的选择实属无奈。据不完全统计,AIG在全球约有7400万份保险单,并为总价值3000亿美元的资产支持证券承保。且相对于雷曼较多的美国境外投资业务,AIG的保险业务几乎遍布美国本土的各个商业领域。
用美国银行前CEO刘易斯的话说,如果AIG倒下,美国金融系统可能出现前所未有的大问题。而AIG倒闭可能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也令美国实体经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与薪酬“沙皇”斗争正是考虑到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效应,美国政府将AIG列为“太大不能倒”(too big to fall)的典型。虽然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无数次对AIG的既往表现表示愤怒,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除了出手相救,我们别无选择,否则受波及的不仅是金融体系而是整个美国经济。”
正是这种紧张、仇视的情绪弥漫了整个华盛顿、以及美国社会公众。2009年3月份,AIG发放了1.65亿美元的留任奖金,从而引发了一场政治风暴。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官员很久以前就知道这笔奖金的事,不过不打算阻止,只是在发放之前几天提醒了财政部。盖特纳在得出政府在法律上无权阻止的结论后,最后允许这笔钱的发放。
但这引起了美国薪酬“沙皇”芬柏格(Kenneth Feinberg)的注意,他要好好“教训”一下AIG.而凯利正是AIG里直接与芬柏格谈判的人。芬柏格是2009年8月由奥巴马总统任命的,专门审查接受政府援助资金的大企业的高管们的薪酬。“薪酬沙皇”如果认为他们拿钱过多,可以要求他们退还部分钱财。
凯利在2009年晋升为副董事长,并新增了人力资源的职责,薪水大幅度提升。
按照计划,她2009年的薪水是90万美元现金,外加从0-220万美元的奖金,还有一些补偿。
但是芬柏格的最终决定是,AIG的前25个管理人员只能获得不超过50万美元的现金,外加不定数量的AIG股票,而且还是定期发放的,就好像工资一样。
“我的工资会被生生减去一半,这不是我能接受的。”凯利说,“虽然我知道50万美元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但我牺牲了那么多,不是为了得到减半的工资。”凯利迅速地和其他三个同级别的高层一起递交了辞呈,声称如果“薪酬减半,就马上离开”。但最后,其他三人都撤回了通知,而只有凯利,一个女人,坚持了下来。
2009年12月31日,凯利的辞职信正式生效,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凯利可根据AIG的高管离职计划领取大约280万美元的遣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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