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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美国东部时间4月18日中午11点，一个“刺激”的忠告降临全球市场。
    世界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的标准普尔公司以三个版本，共34页的报告向市场宣布，将美国政府“AAA”主权信用评级前景从“稳定”降至“负面”。
    报告宣布短短20分钟后，标普的同行穆迪评级公司在其《每周信用展望》中却给出了不同的结论。穆迪维持了美国的“AAA”信用评级，并保持了该评级前景的“稳定”评级。
    面对专业评级机构所得出的不同结论，全球投资者更多是在用脚投票，不确定就是风险，并在市场中迅速发酵，不到一天时间，全球主要股指普遍下跌，市值由此蒸发了2万多亿美元。
    这个时候最想问个为什么，为什么是标普？为什么选择现在？瑞士银行驻华盛顿高级市场分析师Omer Eisner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分析：“赤字也许是标普做出调降决定的原因，但是为了解决这个原因它也许不得不附赠一个政治选择。”
    政治上，美国大选当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陈凤英对本报记者分析称：“美国作为成熟政治的代表，在政府、党派等之间都经常会出现默契的配合，即使标普在调级这件事上并没有与美国政府遥相呼应，但却又一次切实地起到了遥相呼应的作用。”
全球股市黑色22小时
    从报告最先发布的美国市场，到欧洲，再到亚洲，所及之处的股票市场无不应声下跌。
    4月18日，在调级消息公布后，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和标准普尔500指数盘中均跌出一个月来最大跌幅，到收盘时，道琼斯指数下跌140.24点，跌幅为1.14%；标准普尔500指数与纳斯达克综合指数的跌幅都达到了1.1%。
    然而，这才只是开始，已经一年多时间都处于主权债务危机中的欧洲人对这一消息表现出了更为强烈的敏感。
    法国CAC40指数下跌93.24点，跌至2881.24点，跌幅为2.4%，这一幅度甚至超过了3月29日标普将葡萄牙主权债务从BBB调降至BBB-时0.7%的跌幅。法兰克福DAX30指数与英国伦敦富时100指数18日的跌幅也超过了2%，分别下跌2.2%和2.1%。在领跌的欧洲银行股中，法国农业信贷集团、法国兴业银行和巴克莱集团的跌幅均达到4%。
    19日，调级消息与下跌势头同时传至亚太股市。澳大利亚股市收盘跌至3周低位，基准Ｓ＆Ｐ／ＡＳＸ 200指数下跌1.1%至4793.3点。日经指数也下挫了1.2%至9441.03点。多日站稳3000点的中国上证指数也没走出独立行情，上证指数跌破3000点关口，下跌30.9点，跌幅1.3%，创下近两个月最大单日跌幅。深成指最终也以1.55%的跌幅收盘。
    据汤姆森路透数据库统计显示，在标准普尔公布下调美国主权信用前景评级22小时内，全球主要股指下跌所带来的市值蒸发就已经超过2万亿美元。
7个人的决定？
    临时主宰全球市场的这三个版本的报告，分别叫《美国政府AAA主权信用评级面临的财政挑战》、《美国政府信用评级调整分析》、《美国AAA/A-1+不变；前景修改为负面》。
    标准普尔北京代表处发给《华夏时报》记者的这三份报告内容远比标普官方网站详细得多。但核心意思一致：标普认为，美国目前巨额的财政赤字和美国政府没有应对赤字的明确计划，足以让标普给美国主权信用前景评级掏张黄牌。
    事实上，这两个调降原因不是第一次使用，之前三大评级机构都曾使用。1995年11月4日，当时克林顿政府与国会因预算案分歧导致政府关闭，彼时惠誉也曾将美国主权信用评级前景由“稳定”调至“负面”；1996年1月，穆迪评级公司将美国政府债券列入有可能调降的观察名单。
    而类似给政府调级也屡见不鲜。
    2009年11月25日，迪拜政府所拥有的最大集团公司迪拜世界宣布延期6个月偿付约35亿美元的伊斯兰债劵，并将在政府的援助下进行总共近600亿美元的债务重组。标普和穆迪随即大幅下调众多迪拜政府相关机构的债务评级，部分更降至垃圾级。
    标普这次对美国自家人出手，似乎只是因循旧例。
    标准普尔的7位主权债务分析师起到了主要作用。他们整整跟踪了4月18日以前，928天的美国政府财政恶化状况后，共同作出了决定。7人美国主权债务评级评估小组组长，是标准普尔加拿大金融中心资深主权债务分析师尼科拉·斯万，此人一直致力研究的正是美国财政健康的恶化风险。
    据查，从2002年进入标准普尔开始，斯万就建议标普对美国财政健康状况及其风险展开评估。2006年之前，他就曾致信评级委员会，申请讨论将美国信用评级展望由“稳定”改为“负面”。2006年，斯万领导的美国主权信用评级小组仅在过去三年，就在12份报告中提及了美国财政健康问题。
    但是，斯万的这些努力一直没有引发标普做出调级美国主权信用的实际行动。
    “没有人会否认美国债务水平已经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除了单纯的债务数字之外，美国政府和国会之间的僵局也许才是触发标普扣动调降扳机的关键。”Omer Eisner表示，“他们也许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标普想干什么
    这个时机在今年4月到来了。
    在标普发布调级报告的前几周，7位分析师就已经通过电话就此报告发布进行了投票。在多数票通过之后，他们通知了美国政府。
    据一位接受了福布斯新闻采访的美国政府高级官员透露，在这几周的时间内，美国政府官员曾多次试图说服标普不要这样做，财政部还和标普分析师之间举行了一系列非公开的会议。美国政府希望标普能够相信美国政府目前14.3万亿美元的负债仍处于可控范围，而立法者也即将对债务减赤达成一致。然而最终“游说”失败，4月15日，标普告知白宫他们将要发布调降报告。
    然而，在报告等待发布的时间里，美国政府已经和国会讨论并通过了2011年的临时预算案，奥巴马也向全国发表了他关于减少赤字的演讲，并在演讲中提及了对减赤计划难以达成的担忧。
    “标普留给美国政府的不仅仅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发布时间，而且还是一个可以让美国政府换个更舒服的位置与国会就减少赤字进一步谈判的时间。”Omer Eisner对本报记者说。
    陈凤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对此表示了认同。“标普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上发布报告其实是一个三方都会受益的选择。”
    在她看来，于公司角度，调降美国评级前景可以适时平息金融危机以来带给评级机构的信任危机；对于美国国内，在民主党和共和党就减赤法案交战的关键点，也是这个战役的转折点，还是这个问题的敏感点，标普推出了一个两党都无法背负的包袱——导致美国主权评级遭受下调——对两党在弥合法案分歧上所起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最后一方面，是在政策协调方面，标普对美国信用评级前景的下调既是向市场发出了美国在6月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QE2）到期后不会再推出QE3的信号，也同时为QE2结束后，美国想继续保持弱势美元提前铺垫支撑因素。
    4月28日，美国将公布2011年第一季度GDP初值。据路透调查，市场预期美国第一季度GDP环比年率将增长2%，虽然这一增长已经达到了美国的潜在增长水平，但却低于2010年第四季度GDP3.1%的增幅，美国经济复苏动力仍显不足。
    “在美国经济复苏已经开始趋稳之际，标普推出调级报告，即使没有政治目的也产生了政治影响。”陈凤英说。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郭田勇对本报记者分析：“调降评级本身就是评级机构的一个柔软手段，既不像直接降级那样令美国政府无法接受，又能起到促进两党尽快弥合分歧的作用，是标普帮美国政府打了一个时间差。”按照标普评级的一贯调整频率，路透预测，标普为美国政府留下的减赤截止时间为2012年7月26日。
标普的前世今生
    能在市场上呼风唤雨，又能对政府指手画脚，标普是谁？
    本报记者从一家资信评估公司内部获得的材料显示：标普前身是1867年普尔父子创建的普尔铁路指南公司和1906年成立的标准统计局。
    1975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发布了关于确定经纪人/交易商最低清偿标准的净资本规则（Rule 15c3-1），首次将全国认定的评级组织（NRSRO）的评级结果纳入了联邦证券监管法律体系。首批获得NRSRO资格的评级机构仅标普、穆迪和惠誉。除被纳入SEC规则之外，NRSRO评级结果在联邦和各州立法中亦被广泛作为基准使用。
    据2002年SEC向美国参议院政府事务委员会提交的一份报告显示，当时至少有8部联邦法律、47部联邦监管规则、100多部地方性法律和监管规则将NRSRO评级作为监管基准。美国政府及监管部门对NRSRO评级结果的日益倚重，使得多数证券发行人或投资者在发行、购买和持有相关证券时不得不考虑NRSRO的评级结果，标普、穆迪和惠誉在资本市场上的话语权得到了空前强化。
    从NRSRO的统计资料来看，截至2008年6月，标普、穆迪和惠誉累计评级数量市场占有率分别达到47.23%、14.65%和36.5%，三家合计达到98.38%，几乎包揽了整个美国评级市场，行业集中度极高。
    经过近一个半世纪的发展，标普已成为一家全球性的金融分析机构和信用评级机构。其总部位于美国纽约，目前在全球设有18个办事处及7个分支机构，在全球23个国家拥有大约8500名雇员。2008年标普业务收入为26.54亿美元，占其母公司麦格劳·希尔公司业务收入的41.77%。
    对于这样一个机构，政治考量并不违背标普的职业道德。因为早在上世纪90年代，政治风险已经成为了标普评估一国主权信用评级的考量标准之一；尽管2008年爆发全球金融危机，使得包括标普在内的世界三大评级机构广受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