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40人论坛理事

中国人寿资产管理公司董事长 缪建民

从传统保险到现代保险，是保险业适应变革的结果。传统保险是风险损失的分摊，属于互助范畴，其原则是“一人为众人，众人为一人”。

传统保险的历史特征：损失风险救助

保险业的风险管理和互助方式在现代金融市场上发生了很大变化。

早期保险组织形式大都是相互制，即保单持有人本身也是保险企业股东。历史上第一家真正意义的相互保险公司是伦敦保险与年金协会，同时代的永恒保险社团也是典型的相互制保险社团。美国的保险业发展较晚，美国第一家相互保险公司是1759年费城设立的人寿保险公司，之后成立的纽约相互人寿、新泽西相互人寿等主要寿险公司都是相互制的，体现了风险分摊、互助性质。相互制保险公司在当时条件下有其组织优势，可基于业务范围和组织目的而灵活成立，不受公司设立的法律限制。早期日本的保险业实行股份制，但二战后被盟军占领，解散了财阀，此后日本主要寿险公司也都是相互制的。

相互制保险公司发展也受到当时经济和市场环境影响，成立股份制保险公司需要资本金较高，相互制相对低一点。1825-1845年美国相互制保险公司发展非常快。到20世纪90年代末之前，以1997年的资产排名的前十大保险公司，其中六家都是相互制保险公司。上世纪90年代以前，劳合社在保险行业地位非常高。在保险业界非常有名的伦敦劳合社，最初是不同的辛迪加共保的一个市场，成员承担无限责任，体现了保险互助原则，但后来这种模式适应不了保险业和资本市场发展形势，不得不改革。

从风险救助看，除传统保险外，还有很多风险分摊方式，如另类风险转移方式，有财务再保、风险证券化。还有金融市场发展出的很多其它衍生产品都有风险管理功能，如利率掉期管理是应对利率变化风险，期货市场套期保值是应对市场波动风险等。总之，保险业的风险管理和互助方式在现代金融市场上发生了很大变化。

现代保险的新发展：从互助到金融

因市场需求变化，保险业从传统风险保障转为财富管理。

为适应金融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变化，保险业也从传统互助演变为现代金融，传统保险业的互助属于社会保障范畴，而非金融范畴。保险组织形式也从传统的相互制转向股份制，保险公司可以在资本市场融资，增强资本实力，还可以进行并购。因相互制保险公司很难进行并购，故组织形式变化对于保险业参与资本市场并购意义重大。目前全球90%以上的寿险公司已是股份制。到2009年，美国虽还有93家互助性福利会，但其寿险市场份额只占1%，大部分已转向现代金融。

从保险深度和密度来看，美国保险业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下降。因市场需求变化，保险业从传统风险保障转为财富管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大牛市中，具有财富保值功能的银行业资产占比被具有更大财富创造功能的证券业挤占，在金融业内，银行业资产占比下降，证券业上升，保险业基本维持原来水平，保障的传统需求还在维持。保险业之所以能够维持，是因为推出了适应市场变化的变额寿险等具有财富管理功能的产品。

随着资本市场发展，保险产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美国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传统保险产品快速发展，到60年代划分了一般账户和独立账户。独立账户主要是投资型的，70年代推出了财富保值需求产品、浮动利率型产品；1976年变额寿险在美国发售；上世纪80年代非传统风险转移方式兴起；90年代其扩张从单纯发展产品转变为其它类型，包括并购。

早期最典型的具有金融功能的保险产品是年金保险，它出现得较早，在法国1689年就出现了，但年金业务在整个保险业中的迅速发展还是进入20世纪以后的事情。2007年，年金保险在美国寿险公司占49%，2008年占50%，2009年降了一点。但整体上，年金业务在美国寿险公司保费占近一半。年金业务是金融产品，不是传统保障性产品。在产品结构上，储蓄等具有财富管理功能的产品快速发展，为保险公司积累了巨额责任准备金，这些准备金又可投放到资本市场，丰富保险金融功能。

除年金业务外，独立账户的出现为投资性产品打下了基础。一般账户和独立账户在美国寿险公司的资产分类中区别很大，一般账户以债券投资为主，70%是债券，独立账户80%是股票，主要参与资本市场投资。与直接投资相关的独立账户占比从90年代开始迅速增加，现已从最初的10%增长到1/3左右。

保险公司资产负债管理也发生了变化，寿险公司的配置风格与资产市场形势紧密相关。1970年之前寿险公司投资中，固定收益类产品占90%，从1970-1990年固定收益占比83%，现在美国寿险公司股票投资比例是30%左右，这体现了保险从传统互助向现代金融的转变。从资产规模看，现在全球保险业资产已达22.6万亿美元，占全球金融资产12%，其中养老基金、共同基金、保险基金占的比例较接近，保险基金已超过主权财富和对冲基金，是主权财富基金的6倍、对冲基金的13倍。

中国保险业面临的挑战

现在国内保险业主要是营销文化，注重费用、人力投入，对研究投入不够。

在传统保险向现代金融转变的趋势中，我国保险业面临很多挑战。

首先，负债产品中具有传统属性的产品越来越少。保险业近两年市值增长很快，几家保险公司的市值一直在上市公司前十位，但从资产规模看，2011年全世界资产规模前25大保险公司我们都没有进入。中国人寿、平安、太平洋这三家已上市保险公司，估值在全球保险公司中最高（全球主要上市保险公司的市盈率只有10倍左右），若这几家公司市盈率从30、20倍回到10倍，我国保险公司的市值就排不到前几位。这三家公司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承保利润，这就要求我们有较高的资产管理能力。从社会变迁角度，随着老龄化趋势加剧，保险业的投资收益率将下降。

其次，保险公司的负债成本总体较高。寿险有预定利率2.5%，还要加上销售成本，现在银行负债成本是1.2%-1.5%，证券、基金没有负债成本。保险业的负债业务本身几乎没有承保利润，这对资产负债管理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再次，从行业发展状况看，保险业还是滞后的。中国保险发展密度和深度还处在日本1975年的水平，要适应从传统保险到现代金融的转变，我们的体制机制还需进一步改革。现在国内保险业主要是营销文化，注重费用、人力投入，对研究投入不够。在资产负债匹配方面，期限、收益率匹配也面临很多挑战。

最后，从资产配置看，大部分配置在固定收益产品上，但没有活跃的二级市场和大规模的长期债市场，也给保险资产配置带来很大压力。现在保险企业是金融业内对会计准则影响最敏感的行业，如2013年实行9号准则，从四分类转变成两分类，大部分产品放到交易类，对保险企业的盈利影响非常大。（因版面所限，本文经编辑删减，完整版请见www.cf40.or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