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的骚乱和镇压还在继续,自3月爆发大规模示威以来,媒体披露,已经有800多人丧生,8000多人被捕。叙利亚危局,很多人归因于外部政治势力的介入,其实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叙利亚老阿萨德(哈菲兹·阿萨德)精心创立的“克里斯玛”型(威权主义)政治遗产的崩溃。
叙利亚的社会结构被称为“马赛克式”,不仅从民族构成看很复杂不单一,例如有阿拉伯人、库尔德人、亚美尼亚人、土库曼人等;在宗教上,有逊尼派、阿拉维派、德鲁兹派、伊斯玛仪派等相互冲突的伊斯兰教派(甚至还有东正教、天主教马龙派等),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叙利亚是没有整体性的国家认同的。
被美国人称为“阿拉伯世界智商最高的统治者”老阿萨德在1970年代夺权发动的“纠正运动”,除了用夹杂着阿拉伯传统、泛伊斯兰主义、马主义、法国安德烈·纪德和罗曼·罗兰思想的复兴党民族主义来整合意识形态,在政治体制上建立了人民议会制度,用全国进步阵营作为统战组织,试图重塑国家认同。这些做法消除一些矛盾,释放一些政治犯,吸纳社会力量。但是人民议会不是一个权力组织,而是一个咨询机构,不具备立法权。老阿萨德的心思还是推行共和制下的总统独裁。老阿萨德在经济上改变了过去的复兴党对私有者的“没收政策”,部分承认私有制,但更看重国有化,尤其对石油资源的高度掌控,因为这是统治的基础。而以国家认同为旗号的“克里斯玛”型政治运作方式,意味着既要让政权有广泛合法性, 又需要有核心的派系力量支持。老阿萨德有一明一暗两个统治集团,明里是将内阁“逊尼化”,例如总理、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都是占有多数的逊尼穆斯林。而老阿萨德本人是阿拉维派,他暗里将该派系作为最高的权力核心组织,他的家族和亲信掌握着安全机构和情报机构。
当然这种“克里斯玛”型的小集团权力体系因不透明和程序化,必然会有残酷的争权。尤其在老阿萨德接班人问题上,老阿萨德临死前将胞弟里法特和第一副总统的哈达姆两个“臂膀”废掉,为的是让儿子小阿萨德(巴沙尔·阿萨德)接班。小阿萨德是老阿萨德政治遗产的受益者,同时他也面临着这一遗产的负面效果。
应该说,小阿萨德也很聪明,他也很想催生“大马士革之春”。他就职时表示会考虑民主和政治公开、自由选举。但如果实际操作起来,他必然要推翻掉自己受惠的老阿萨德政治遗产。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口头上强调民主氛围,表示暂时不走多党制道路。老阿萨德最担心的是小圈子争权,小阿萨德也有这个问题。他的姐夫安全机构主管舒卡特、维护小阿萨德上台的老势力贾马阿等人,都有很大的权力欲和派系,以至于小阿萨德不得不严防。不仅有内鬼,也有外敌,一些过去被老阿萨德镇压的伊斯兰和库尔德势力没有放弃推翻小阿萨德的统治,流亡海外的叙利亚改革党等组织也是小阿萨德的大敌。
其次,虽然小阿萨德将经济振兴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雇佣的“厨房内阁”精英大多是在美国和IMF供职的经济学家,强调叙利亚将走市场经济道路。但问题在于,小阿萨德并不愿意放开那些国有垄断行业给本国资本提供自由平等机会,同时抑制农业部门的价格来保持物价稳定,造成农业部门的剩余不够,无法提升素质,甚至产生供应萎缩。老百姓并没有从以自由化为名实则国有垄断的经济体制中得到好处,失业率一直居高不下,腐败丛生。私人企业几乎未得到过任何金融体系的贷款。本土资本主义力量几乎没法生长。正是无法走出老阿萨德的政治遗产,无法真正进行政治和社会改革,才制造了叙利亚今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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