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项桥梁、隧道工程的承包方也被发现是一伙假冒江西昌厦建工集团名义的“骗子”。
10月27日,吉林省抚松县城附近的宇松铁路工地。
贵州毕节的农民工郝成亮至今还住在工地上,等着结算他被欠了近一年的工资。
他头顶的胜利村隧道工程停工已经两个月,脚下的头道松花江河道上还有人围着未完工的混凝土桥墩忙活,但那不是在施工。
不久前,这项总投资23亿元的铁路工程丑闻被揭露。靖宇至松江河铁路工程(下称宇松铁路)头道松花江3号特大桥向本应浇筑混凝土的桥墩中加入石块。
接下来,承建此桥的施工队被发现不具备隧桥的施工资质。承建2号特大桥的吕天博,被媒体称为一个“完全不懂建桥、只当过厨师”的人。
更匪夷所思的是,该项桥梁、隧道工程的承包方也被发现是一伙假冒江西昌厦建工集团名义的“骗子”。该集团称,“犯罪分子伪造该公司印章、骗取材料承接了该项工程。”
事件发生后,宇松铁路全线停工,铁道部调查组进驻调查。
“豆腐渣”省级重点工程
宇松铁路全长73.361公里,位于吉林省白山市的靖宇县和抚松县境内,这里地处长白山区,地质复杂,桥梁和隧道共47处,全长超过41km。2009年由铁道部批准建设,项目业主单位为沈阳铁路局。全线由中铁九局承包施工。
宇松铁路2005年9月18日被铁道部和吉林省列为部省协议项目,是吉林省的重点工程,总投资23.11亿元。由于地质复杂,2009年4月时,靖宇县一名领导曾介绍宇松铁路是当时国内单位里程造价最高的铁路。
该铁路在抚松县境内的胜利村隧道与2号、3号特大桥首尾相连,再加上1号特大桥,共4个标段,被中铁九局分包给了江西昌厦建工集团公司(下称江西昌厦)。但江西昌厦又把4个标段再次分包,其中2号特大桥分包给了吕天博,3号特大桥分包给了吉林市人张维兰,胜利村隧道则分包给了吉林市人郑伟。
今年6月,有人举报松花江3号特大桥的施工者向本应浇筑混凝土的桥墩中加入了石块和废渣。此事被媒体揭露后,多名桥梁设计和施工领域专家告诉记者,如若报道属实,此行为违反设计要求,将严重影响桥墩质量。
10月27日,在3号特大桥施工现场,有施工者告诉本报记者,加石块事件也有可能是一场误会。“桥墩基座施工打围堰时要加入石块,举报者可能将此误以为是往桥墩中加了石头。”这位人士说。
但此前报道中,张维兰曾向中铁九局项目部承认加了石块,且接受了1万元罚款的处罚。目前,各方都在等待铁道部调查组的结果。
接下来,更惊人的情况接连被发现:承建此桥的张维兰等人的施工队,是不具备铁路隧桥的施工资质、没有路桥建设经验的农民工。承建2号特大桥的吕天博,则被媒体称为一个完全不懂建桥、只当过厨师的人。
更匪夷所思的是,承包1、2、3号特大桥与胜利村隧道的江西昌厦,忽于2011年9月发表声明,称该公司从未与中铁九局签订过靖宇至松江河新建铁路项目的合同,并称是被犯罪分子伪造该公司印章、骗取材料承接了该项工程。
“我们从来没有在东三省接过工程。”江西昌厦的法律顾问、律师黄文辉10月26日对本报记者说,江西昌厦早在2010年底就接到了吉林省靖宇县劳动局的公函,称江西昌厦拖欠农民工工资,此后又陆续接到了法院传票,“我们当时感到莫名其妙”。
后来,由于中铁九局被郑伟起诉欠薪,江西昌厦又被中铁九局起诉,要求解除承包合同。我们这才发现我们公司被人冒用了身份去承接工程。”黄文辉告诉记者,“我打电话给中铁九局说承包宇松铁路的昌厦公司是假的,“电话那头说‘你说假的就是假的啊?’,然后就挂了”。
江西昌厦派人前往吉林应诉不断出现的欠薪官司,才渐渐得知,两个东北人万刚和刘景致是以江西昌厦名义和中铁九局签订分包合同的人。
据查证,在3号大桥工地,张维兰的身份是“江西昌厦副总”,而自称“江西昌厦北区老总”的万刚则是张维兰的上司。他们的真实关系是:张维兰与江西昌厦毫无关系,只是万刚找来的施工队长。
万刚江西昌厦北区老总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只是吉林省通化市一个施工队负责人,他身份被揭穿源于他另一个“手下”的举报——胜林村隧道的施工队长郑伟。
那么,假的江西昌厦如何能获得中铁九局的分包合同呢?
黄文辉称,他为此事找到万刚,“万刚和我们说,他是江西昌厦法定代表人陈裕民的委托人,握有盖着陈裕民印章的委托书。并且两人提交了盖有江西昌厦公章的资质证书复印件。”
黄文辉称,这些印章和公章都是伪
造的,是有骗子私刻了江西昌厦的印章,假冒江西昌厦名义骗取了工程承包合同。
但万刚并不认为自己是骗子。
“我没有私刻江西昌厦的公章,是江西昌厦的员工拿着材料与中铁九局签署了合同。”10月25日,万刚在接受本报记者电话采访时称,自己此前并不知道江西昌厦这家公司,“出事后去了两次江西,见了几个高管。他说,这次自己也是被假公章骗了,也是“受害者”,他已为此向公安部门报案。
黄文辉称不存在江西昌厦内部员工私下与万刚合作的可能。黄文辉说,他在调查此事中发现,假印章是经过几次倒手之后才到了万刚手中,目前仍没有查清究竟是谁伪造了印章,只是得知倒手链条中的某人当时为了得到印章“花了7万块钱。”
至于“骗子”向中铁九局提供的那些资质证书复印件,则有可能为真,“公司每参加一次招投标都要流失出去一套资料,搞这一行的人很容易拿到”,黄文辉说。
按照黄文辉的说法,这不是江西昌厦第一次被人假冒,在天津、沈阳、成都、重庆等地,江西昌厦都曾被冒名。甚至曾有人私刻了印章在天津注册成立了一家江西昌厦的子公司。
但一个事实是,即便是江西昌厦,也没有桥梁和隧道工程的专业资质。“昌厦公司一直是做市政工程的,没有做过桥梁隧道项目。”黄文辉对本报记者说。
据江西昌厦官方网站介绍,该公司的专业资质在于承包企业建筑装修装饰、市政公用、房屋建筑、消防设施等方面工程。没有资料显示它具备桥梁、隧道类工程资质或以往承建过此类项目。
一个未能解释的疑点是,“骗子”为什么不假冒一家具备桥隧工程资质的公司而去假冒没有资质的昌厦?
“找一个名气较大、离工程项目地又远的公司冒充,是普遍做法”,黄文辉作此推测。
谁是“骗子”?
无资质企业如何通过审查
那么,万刚和刘景致为什么能够以不具备资质的江西昌厦的名义,获得宇松铁路的工程合同呢?
本报记者查阅了多个省份的工程承包流程,对承包方资质的审核是其中最关键的环节。按照正常流程,承包人须出示资质证书原件,有的甚至要求承包公司法定代表人亲自到场。
而此事件中,中铁九局显然没有严格遵循这些规定。江西昌厦法定代表人陈裕民并未到场。中铁九局宇松铁路项目部负责人张晓龙10月27日则向本报记者证实,“当初自称江西昌厦的人是拿着加盖江西昌厦公章的证书复印件去办的”。
当被问到中铁九局当时是否审查过江西昌厦的资质以及是否知道江西昌厦不具资质时,张晓龙答:“这个我不清楚。”
此前媒体报道中援引中铁九局三公司一名王姓负责人的话称,“江西昌厦是沈阳铁路局的一个高层领导介绍进来的,你说我们怎么审查?”
本报记者未能联系到中铁九局三公司的这名负责人求证此事。
而黄文辉的说法是:“事发后,万刚曾两次来江西昌厦,求我们放他一马。他说他为了得到这个工程,花了70万送礼。”
刘景致或是此事件的另一个关键人物,万刚也告诉记者,“活儿是从刘景致那来的”。黄文辉也称万刚其实并无实力,倒是刘景致从事建筑业多年,有一定资本积累。
万刚告诉本报记者,他和刘景致拿到4个标段的承包工程后进行了内部分包,他负责胜利村隧道和3号桥,但刘景致签了合同后却“不想干了”。因此,2号桥的施工者吕天博是由万刚方面介绍进入的。
“我当时没收一分钱管理费和好处,还自己垫资,就是想做个好工程,将来可以继续接中铁九局的活”,万刚说。
至发稿时,本报记者未能联系到刘景致进行采访。
万刚则几次拒绝与记者见面,表示自己正焦急地等待铁道部调查组的调查结果,“我从中铁九局拿到承包合同后,亲自参与了施工,我对工程质量是格外严谨的。如果质量真的出了问题,我们也不会见面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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