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明年中国经济增长目标可能下调到8%以下,经济趋势将下行,而浙江下行速度有可能更快。
浙江经济形势正面临新的考验。
浙江省政府经济建设咨询委员、浙江大学教授史晋川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预测,明年中国经济增长目标可能下调到8%以下,经济趋势将下行,而浙江下行速度有可能更快。
从GDP增幅来看,三季度全国11.9%滑到9.4%,浙江同时段下滑5.4个点;从通道变化来看,外贸需求下滑也在所难免;投资增长方面,浙江也比全国低,且大部分是房地产投资;消费结构方面,浙江也在丧失先机。
不过,史晋川认为,浙江区域经济整体稳定。浙江全省217家大型企业、2000家中型企业、27000家规模以上小企业和大约170万家微型企业,今年1-3季度全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1.2%,而小微企业增幅达20%。
“浙江经济整体稳定”
《21世纪》:你9月份以来多次到温州调研,当地整体形势如何?
史晋川:温州整体形势并未出现“崩盘”。前三季度,温州规上工业企业总产值3106.87亿元,同比增长14.8%,工业产品产销率97.0%;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97.1%,新开工项目增多;进出口运行良好,同比增长30.6%,其中出口增长29.5%。
浙江企业利润率还不错,前三季度规模以上工业利润率21.2%,但主营业务收入利润率只有5.73%,目前工业企业、生产性企业的形势比较严峻。
《21世纪》:温州民间融资的利率问题,外界讨论得比较多。那么,上升幅度到底有多大?
史晋川:原来的利率是一分利(年利率12%)到两分利(年利率20%)之间,现在已到两分利以上。中小企业从金融机构融不到资,被迫转向民间借贷,导致财务成本急升。
浙江省统计局数据显示,1-9月全省规上工业企业净利息支出同比增长36.0%,小型企业利息支出同比分别增长46.6%,远快于同期银行贷款增长。
企业流动资金也日益收紧。据9月末对全省4653家大中型工业企业专项调查,三季度流动资金缺口20%以上、10%-20%和10%以内的企业产值分别占3.0%、10.0%、20.2%,合计占33.2%,比一季度和二季度分别提高8.1和0.8个百分点。
《21世纪》:民间借贷的运作模式发生了哪些变化?
史晋川:首先,资金需求发生了变化。资金用途不再是以消费和小本商业经营为主,转而作为企业流动资金,甚至用于固定资产投资,从而导致资金募集规模迅速扩张,募集人数迅速增加,出资人之间的“三缘”关系相应地趋于松散。
其次,直接融资变成了间接融
资。绝大部分出资人演变为单纯的资金供给者,资金使用者与出资人几乎没有“三缘”关系,而只是与发起人(高利贷具体操盘者)存在借贷关系。
一旦出现某些内外因素交织的社会经济冲击,例如信贷政策从紧,以及温州大规模拆违导致众多小微企业工期受限等,就容易激发区域内大规模的金融风险。
《21世纪》:你认为温州模式是浙江经济的缩影吗?
史晋川:在温州乃至浙江,投资、就业、出口及税收等主要经济指标,90%以上均由民营企业完成。浙江市场化程度相当高,其前店后厂的产业集群雏形和“内部人交易”模式可以做到成本最优,所以在经济收缩期损失一些,哪怕是倒闭一些企业,也不可能站不起来。
《21世纪》:但浙江省统计局数据称,1-9月全省规上工业企业亏损面12.8%,亏损企业同比增长28.6%,亏损额增长37.0%;总资产贡献率12.4%,低于全国(15.4%)、山东(22.0%)和江苏(14.7%);资产负债率61.5%,高于全国(59.1%)、山东(56.1%)和江苏(59.0%)。
这是否表明,浙江正在远离中国经济第一方阵?
史晋川:某一个短时间段的数据,其样本价值有限。从亏损率来看,1-9月浙江省比全国的7.6%低2.4个百分点,居全国第六位,比江苏、上海和广东分别低0.4、2.1和3.4个百分点。
我认为,浙江区域经济整体稳定,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基本健康。
从“放水养鱼”到“放鱼养生”
《21世纪》:自2003年宏观调控以来,民营经济就一直面临各种要素制约,为什么今年困难特别突出?
史晋川: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国家出台1.18万亿带动4万亿的一揽子投资计划,在短期内缓解了企业的困难。绝大多数企业没有注重生产经营方式的调整和转型,就渡过了危机。
而今年受欧洲债务危机以及全球经济下滑风险加大等不利因素影响,企业库存压力增加。9月末,浙江省规模以上工业存货同比增长25.7%,其中产成品存货同比增长30.1%,增幅分别比去年同期高4.9和23.6个百分点。
从历史经验看,库存高企意味着工业需求缩小,拉动工业增长的动力减弱。
《21世纪》:三年前,有人说不转型升级是等死,主动转型升级是找死。现在该怎么办?
史晋川:如果不转型升级,是立马死,主动转型升级,可能死,但活下来的会更好。
比如杭州的一家建筑企业,4年前改做动漫,从二产跳到了三产,现在成了中国动漫出口最好的企业;玉环一家节能灯企业,2005年起转做光伏产业,第二年股票在伦敦创业板上市,2010年产值达20个亿。
2008年金融危机后,发达国家向我国转移的不仅仅是制造业,还有产品研发、设计、品牌、营销等。6年前,义乌某企业做OEM,半打袜子卖13.99美元、赚2美元。现在做ODM,半打袜子卖17.99美元、赚5美元。
《21世纪》:但广大小微企业首先要活命。
史晋川:这需要地方政府转变观念。各地都在招商引资、扶优扶强,地方政府和银行联手“垒大户”,而小微企业生存状况恶化。以金融信贷为例,超过90%的中小企业无法从银行贷款,政府和银行谈何支持?
过去没有鱼,浙江的经验是放水养鱼,现在养出了200万家各类民企(含专业市场)大“鱼”,应该是放鱼养生的时候了。
《21世纪》:你最近多次呼吁减税,动机是什么?
史晋川:今年一季度以前,央行为了控制通胀,频繁上调利率和存款准备金率,对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12月5日起,央行下调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这也是三年来首次下调存款准备金率。但我认为,在CPI指数仍高于5%,且全年通胀控制目标超出年初预期的情况下,此举对巩固物价控制的成果是不利的。
我认为,所谓“下调”可释放部分流动性、增加银行放贷支持实体经济的说法是一个悖论。以四万亿为例,民营企业获得了多少资金支持?
而随着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成本推动型、输入性的通胀和结构性通胀的影响在逐渐加大。在这种形势下,不要单纯地频繁地使用货币政策,可以采取一些政策组合,比如调整汇率、减免税费、给中低收入者补贴,促进投资和消费,扩大内需。
《21世纪》:近年来,你多次呼吁关注一些竞争性领域的“国进民退”问题。为什么?
史晋川:毋庸废言,垄断和行政壁垒在中国仍有市场,它们只能促成封闭的经济发展,阻碍社会创新,必须进一步改革开放突破垄断限制,更需要一套综合的国家竞争政策框架,保证整体经济的长久活力。
在财政政策方面,应该进一步深化税制改革和财政管理体制改革。例如,物业税(房地产税)的开征将为地方政府提供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有助于减少政府行为的短期化倾向。
《21世纪》:很多舆论在呼吁放开民间融资渠道。你怎么看?
史晋川:要进一步开放金融领域,必须改变现有的垂直型监管体系,变成分级监管。地方小型金融机构的审核权限要下放给地方政府,不要把所有的审批权都归总到银监局。银监局的监管往往就是老思维,给各省分配指标。
《21世纪》:在长期政策取向上,你有哪些建议?
史晋川:一是鼓励民营资本、民营企业更多地进入金融领域;二是打破垄断性行业的准入限制;三是加强知识产权的保护、市场竞争秩序的维护和规范,鼓励企业开展自主创新;四是推进新型城市化,加快形成高端的生产要素保障体系,更好地为企业自主创新、转型升级提供要素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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